容禅怔怔地走向庭院里,一片花丛之中,他看着这个无可辩驳地流着他和江止血液的孩子,提醒那一夜的荒唐。忽然他的手无力地松开去,那孩子落在庭院里一个大石上。
江止眼睁睁看着他的骨血落在花丛下的青石上,那娇弱的孩子身上迸发出血迹,“不!!!!!!”生平从未说过话的他撕心裂肺地吼着,被哑药尘封了十几年的喉咙第一次撕裂开,声带血淋淋地震动着。他再也无力忍耐,一声声放声大哭起来,从未发出过声音的喉咙第一次如此陌生地使用着。
“不要,不要……”
江止抱起自己的孩子,孩子软软的身体已经没有了生息。他柔软的脑子碎裂了,全身在不断渗出鲜血。他充满仇恨地看着容禅,是他,摔死了自己的孩子……
院子中的哭声引来了更多的人。
小宝死了。江止也会说话了。
也许是当日道士的咒语生效了,虽然江止重新开始说话了,但破了闭口禅,没几日,江止的身体就开始衰弱下去,短短时间,就到了病入膏肓的时候。
容禅摔死了孩子,然而,他对江止的病重,还是有几分愧疚之心。别人只当是亲父失手摔死了孩子,但江止知道,他的失手里,七分无意,三分有心。
容禅坐在江止床边,江止看见他,便背过身去,不再看他。自从那日开口说话后,江止就生了重病。容禅看着他,说:“这个孩子……本就是个错误……不应存在……”
江止已经病重得手都抬不起来,他看着容禅,眼里充满了泪意,又满是控诉。容禅说:“你我本无缘,何必纠缠……”
“你为什么摔死他!他做错了什么!”
容禅沉默,他只是觉得这个肮脏的罪证不应该存在。
“好、好……”江止的脸色愈发灰败。容禅却不觉心中一动,江止的声音,怎么和他梦中的声音如此相像。
他第一次认真地观察江止,越看,越觉得有些不对……为何莫名地,有股重现之感。江止的容貌,虽然与梦中之人并不相像,但他总是不自觉地将二人联系在一起。
容禅隐隐觉得哪里弄错了,抓着江止的手臂。江止却狠狠甩开了容禅的手臂,含着泪水的眼睛瞪着他说:
“你有前世的恋人,为何,为何我又与你相遇?”
“若有来世、来世……愿你为西流水、我为东升树,永生永世不复再见!”
说完这句话,江止便耗尽了所有力气,没了生息。容禅这时心弦仿佛一动,他叫着江止的名字,江止却不再回应他,他慌乱起来:“江止!”他却再也不能听到他的声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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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话说:这几天忙死了,终于更上这一章了
第七世道不同
道不同, 不相为谋。
——题记。
容禅出生于建康城内一官宦人家,世享恩荣, 平顺无事;江止出生于建康城南四十余里处的一座高山上, 家中世代修道,他几岁时,便拜入山中, 开始修行。
“听说他年至五岁, 仍不会说话……但一开口说话,便出口成诗。”朋友说道。
容禅有几分不屑地道:“这些个神棍, 自然会装神弄鬼,给自己编造一些出身。”
朋友又说:“还听说他灵验非常,卜卦、医药、风水、捉妖无一不会,十七岁时, 就曾以一铁符投入大江之中, 引天雷斩杀作乱的蛟龙。如此,龙图阁学士才向官家引荐了他。”
容禅说:“山中道士……哪懂得朝中弄臣们的歪歪心思……波谲云诡,非得把他吞了不成……”
容禅与友人说的, 正是近期京中一奇事。皇帝于北方战事决策上犹疑不定, 不知下一步对策, 竟问起一个道士的意见来, 并召他入宫觐见。
朋友说:“前线传来的消息,说那北方蛮人大将帐下, 有一叛逃的南人士子, 擅使妖法,或许是这缘故,才召江仙师入宫。战事胶着日久,前线损耗巨大, 主战和投降派争吵不休,我倒是希望这江仙师,能给出个法子来。”
“能有个什么法子?如给我一支精兵,直入蛮人深处,我定杀他个片甲不休,以杀止杀,方能震慑宵小……指望称臣纳贡能够填饱豺狼的胃口,春秋大梦。”容禅说。
“你啊你,亏你现在还是个白身,不然这建康城要沦为血海了。这江止的叔父是江符,朝中有名的主和派,哪会站在你这边。”朋友笑道。
容禅背倚栏杆淡淡一笑,道:“且看吧,我断定,这仗肯定要继续打,哪怕现下不打,官家也要被逼得继续打。北人性子如狼,不会善罢甘休的。”
朋友一拱手,笑道:“那拭目以待,看你这光杆司令能否言中了。”
容禅与友人出身相似,均为勋贵子弟,等着朝廷恩荫,继承父祖官职。但现在还无官无职,只暂且做个富贵闲人,于建康城中斗鸡走马,每日风流浪荡度日。容禅有心投军入伍,北上收复失地,但苦于没有机会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