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相觑,枯藤一捋长须:“他是恨上了我们。”
弟子:“我们到达时,容宫主已经离去,不知……他去了哪里。”
指玄:“欢乐趣,离别苦,就中更有痴儿女。他尚且年轻,一时想不通,时间久了,便接受了。”
枯藤:“江止呢?容禅已经走了,他?”
指玄:“他已回洞府中修炼。”
枯藤:“他是个刻苦的……天下大乱在即,我们不能再耽误下去了,还是尽早同无情仙骨释明为好。”
指玄:“是。他身上的担子很重。”
容禅不知自己去了哪里,只知道醒了,就漫无目的地游荡;累了,就随意找一个地方休息。但他觉得累的时候,几乎没有。
他已经失去了对外界包括自己的感知。
不知何时谁在他身旁放了一坛酒,这种醇香刺激的液体能够使他进入一种混沌迷蒙的状态,也暂时忘却,清醒时的所有痛苦。因此容禅大口大口地喝着酒,整日沉醉不醒,即使短暂清醒了,又喝更多的酒,让自己永远不要醒来。
醒来了,就想起令人心伤的一切。
容禅来到了一个不知什么地方,他看见宫门上隐约写着“大罗世界”几个字。他不在乎,只看有没有酒喝。这里的天空永远昏沉,天边染着橘红色的夕光,乌云与夕光缠绕在一起,互相侵染,成为不变的景色。
这里的大地灰蒙蒙的,地上都是暗黑色的土,因为缺少光线,也看不清,非常贫瘠。有许多灼热地喷发着岩浆或者冒出黑灰的裂缝和山口,使得这里地质不稳定,生灵稀少,只有一些浑身冒火又带毒,顽强生存的鼠类生物活在这里。
这里便是,少有修士前来的,被废弃的大陆,南海炎洲。
容禅只觉得很烦,他并不听旁边人在说什么,只看见他身边围着人,便开始杀。有些人被他杀怕了,远远地躲开;有些人却不断地开始挑战他,杀了一拨,又来一拨。
容禅认不清这些人的脸,这些人在他眼中都长着一样的模样。他只求一个清静,这些人却不断围上来。他杀得手都麻了,有时候剑浸透在血泊里,他坐在尸体堆上,吹着风喝酒。
起初他只是被打扰而杀人,后来见人就杀,仿佛发泄心中的压抑和不满。对手一个个围上来,有人围攻他,也有人偷袭他。他也有落于下风的时候,剑被远远打落,他趴在淤泥里,灵力几近枯竭,但无论如何,他总能因为眼里充满恨意的血红,反败为胜,将对手斩于剑下。
他不知杀了多久,只觉得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,也没有人敢靠近他身边了,都远远地瑟瑟发抖地看着他。然后他恍然发觉,他已经很久没有喝过酒了,他现在,已经清醒了。
容禅看清了,他现在,就在大罗宫里。而整座大罗宫,都充满了剑痕,廊柱、屋顶、地板均为剑气所伤。宫门前的泥土,都因浸透了鲜血,而变得湿润腥臭。
断肢残躯散落在宫殿各处。
容禅坐在宫门口的丹墀上,鲜血顺着他的衣摆缓缓淌下,可惜,都是别人的血。他晃了晃酒壶,发现,里面已经空了。
容禅望着远方,风吹拂着他的黑发,显得眼里的一颗红痣更艳丽多姿。他本长得俊美多情,江桥为他雕刻的身体有一丝温柔文雅,然而他身上浓烈的杀气与煞气,使得旁人看他一眼,都要打个哆嗦。
这股子残暴更和外表的温柔体贴对比鲜明,使得人心底发寒。
他是小桥眼中温柔的容禅,却也是手上沾了人命无数的杀星。
见容禅静静地看着远处,仿佛悠闲地吹风一般,左护法甘始战战兢兢地靠近了容禅:
“宫、宫主……您是否还需手下,为、为您取酒来?”
容禅眯着眼睛看甘始,甘始身上一阵又一阵寒毛竖起。容禅却不回答他的问题。
他想了起来,是这个人一直在他身边,给他酒喝。
甘始壮着胆子道:“宫主,不能,不能再杀了……大罗宫一半的人,都被您杀掉了。再杀下去,咱们没有人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