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意识到了这个结果,但听到确切的话,小鸟们还是有些失望。
不过想想也是,帝君那样的人物,怎么可能会做出背信弃义脚踏两只船之事,世上长相相似的人很多,当时离得又远,阿初认错人也是正常。
“那你现在怎么办?去别的地方找你夫君?”大家关切问。
“可是你不是说,你夫君来到昆吾山了么?”朝天雀好心提醒他,“既然是在昆吾山,那就可以问帝君在哪里啊,你昨晚都见到帝君了,没有问问情况么?帝君虽然看起来威严,但不是什么苛刻的人,他会放你走,说明不讨厌你,会告诉你你夫君的下落的。”
“问了。”阿初淡淡回答,“他死了。”
“啊?”小鸟们一时间都愣住了。
昆吾山又不是凶煞之地,一个凡人进来,怎么会出人命呢?除非是得罪了谁。
可他们再怎么询问,阿初都一声不吭,只默默挪进朝天雀的羽毛之中,将自己完全埋了起来,好像这样就可以躲避一切现实。
亲密的人亡故是一件极其悲恸的事情,不应该没打扰,它们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问题,也沉默下来,没有继续问。
一路无言,太阳渐渐升到了最高处,拨开几分山间缥缈的云雾,洒落千万束明朗的光,照彻人间。
喝了花蜜水的朝天雀比平日要轻捷许多,没有停下来休息,在太阳落山之前,就将阿初带到了昆吾山的边缘。
阿初进入昆吾山之前,特意在边缘留了花粉作印记,寻到了花粉,确定是自己来时的地方,便从朝天雀的身上跳了下来,化为人形,跟小鸟们道谢。
“太阳快落山了。”朝天雀观察着他的模样,“我听长辈说外面很危险,一到晚上,就有许多妖魔鬼怪,你虽然是妖怪,但也很容易被更厉害的妖魔吃掉,还是在里面睡一晚上,明早出太阳了再走吧。”
它觉得花妖的人形十分憔悴,像一朵被风刀霜剑欺凌过的花,蔫蔫儿的只剩最后一口气了,这样的状态恐怕一出昆吾山就会遭到毒手。
阿初摇摇头:“没关系,我有一只灵桥在等我,飞起来就没有妖魔打扰了。”
他的模样和语气委实不对劲,但小鸟们不知道该怎么挽留,也对危险没有什么意识,见他执意不肯再留,只能朝他挥挥翅膀告别。
天地终于寂静了下来,一切都空荡荡的。
太阳要落山了,外面会很危险,这是阿初在村里一直受到的教诲,所以他害怕外面的黑夜,甚至没有出过落雁村半步,但是在村子里就异常安全,他甚至敢在后山山脚扎根睡一晚上。
等回家就好了,他茫然地想着。
他现在没有任何畏惧的感觉,只觉得很空,心里空,人也空,脚步也是虚浮的,仿佛踩在云朵上,下一刻就会踏空跌落。
他麻木地思考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,要去找灵桥,和灵桥一起回家,可是回家之后呢?
他不知道。
他的世界一直很简单,平淡如水,每一天都是重复的,不疾不徐流淌着,阿叶的出现打破了他的平淡,让白水成了粘稠的蜜,无时无刻不是新鲜且快乐的,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失去阿叶会是什么样。
阿叶死了,但也不是真的死了,而是变成了一个陌生人,将他们的过去弃如敝履,这比真的死了还让他难受痛苦。他说了那么硬气的话,做了那么硬气的转身,回想起来,却跟做梦似的,让他十分恍惚。
他们明明说过,生同衾,死同穴,现在阿叶死了,他也应该跟着一起离开。
他下意识捂住了肚子。
也许还不能离开,应该在等等,等等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怀了孩子,如果有就把孩子生下来,孩子长大后问起娘来,就告诉他没有娘,是爹一个人生出来的。
谁说一朵花不能独自结果呢?
他这么想着,又回复了一丝理智,这个尚不知晓存不存在的孩子,反倒成了他唯一的支撑。